「大哥,我們這是去哪?」
他停下來回頭,雙眼半瞇,笑得有點吊詭;她無疑怔住,曾經因為就是他這個模樣,她幾乎鑄成大錯。
「妳跟來不就會知道咯。」
話畢,他拉起她的手便往外面走,寶拉馬上又當機了。
M. Y. Lam的專訪是快四年前的事,到現在她仍然感激大哥那個時候的出手相助,但她的確已有很久沒醒起某個傻問題傻假設。
一連串辭掉了兩份工,自覺已經多年來沒試過這麼空閒,反正得過冷河,寶拉選擇回到家鄉南非。陳爸爸沒說什麼,跟她大學畢業後一心要當上香港警察而讓她獨自回港發展時一樣,追夢好、攤抖也好,他只著唯一的女兒做她喜歡做的事以及好好保重健康。結果,她才當了兩天大食懶便重返校園報讀碩士,選修國際新聞學,一見有話劇社便入了會,並拿著離職〈潮〉前賞姐為她準備的推薦信,成功被路邊社取錄成為兼職記者。
余sir和賞姐的街頭求愛記大家當然沒讓她錯過,有文字記述還有影片重溫,精彩過歷年任何一段採訪報道,不過正如沒人會猜到男主角會被玩到得要送院,寶拉更料不及,大哥因此無意中見到她發給余sir的電郵。他沒隱瞞已得悉她的舊有身份,也沒多問相關行動的事宜,有的只是倖倖然的說了一句沒想過自己跟皇氣這麼有緣結果被余sir建議他在警察市場尋找伴侶。
OK,她來不及害怕他會否感到被騙,便已笑得東歪西倒。
在那之後,他倆聊的話題不再只有潮人歌劇話劇爛攤子。他絕對會揶揄她,她捕到時機也會不客氣小小的吐他槽 — 不是因為放不開,完全是資質問題,連Joyce也認為要在無需理據的口舌辯駁上贏Paula太容易了 — 而他總會適時投降,或許是怕她報復不替他運買南非國寶茶的茶葉。說起來,自她介紹,他入貨之多還真讓她開眼界,笑他不如乾脆買下一個茶莊,他倒是光明正大地把茶癮賴到她頭上去。
陳寶拉知道,她和閆汝大終成了一對無甚壓力的好朋友,電郵往往來來,從不定時但沒人介意。唯是早前有兩個月沒聽見他任何消息,輪到她寄email零回音,就連問他茶葉是否已缺貨都沒人理時,她心一沉。
論做無尾飛陀,大哥的名次應該衝不出排行榜末端,潮人明明也沒提到公司有什麼不對勁。寶拉不由得擔心是不是他私底下出了什麼麻煩,抑或、可能、說不定、不能更理想地,大哥忙戀愛了。
小天使想笑,可惜鏡中人不肯合作,笑容夾雜了酸酸甜甜苦苦…… 她數算不清。
若當天像夢一場的仰慕真的只是迷戀,哪夢醒了以後持續了解以後,又成什麼了呢?
From: yimyt@gbmail.com
To: paula_chan@dreammyway.com
Date: Tue, 09 Oct 2012
Kept wondering how come I haven’t heard from you for 2 entire months, and finally I, well, it was your dearest sis Joyce who actually figured out why.
My inbox was too full to eat anymore…
Sorry ah!
--------回覆以上--------
From: paula_chan@dreammyway.com
To: yimyt@gbmail.com
Date: Tue, 09 Oct 2012
Geez orz you know what, I really want to give you a punch badly for this…
--------回覆以上--------
From: yimyt@gbmail.com
To: paula_chan@dreammyway.com
Date: Tue, 09 Oct 2012
Ooooooops not in the face pleaseeeeeeeee Paulaaaaaaaaaa~
Btw saw someone’s latest article on the Robins. I like the irony of that one wor!......
抬頭望鏡,這次小天使看到有一個陳寶拉不知道在哭啥,可同時笑了個咧嘴,簡直像名瘋婆子;頭頂還多了一隻手,蒼老但仍然有勁,宛如回到了小時候剛給她講完紅衣武士的童話故事,疼惜地揉她的髮。
也許,世事真是一體兩邊。時間身為最好的解藥,何嘗不是最要命的蠱毒。
她跟最親愛的姊妹分享心情,及後Joyce回覆,她才驚覺是大哥特地到〈潮〉,在撈橋例會正式開始前問大家近來有否聯絡到陳寶拉;賞姐進去時發現他私事公辦,也就陰陰嘴笑沒說什麼,可是後尾聽說是郵箱擠爆了此等低能問題時還真的忍不住在大夥兒面前瘀了他很久,Joyce說連阿哥都救他不了。
於是,收到余sir的email時她才考完試放監,但她放棄了稍作休息的念頭,真的在一星期內交了九十多頁紙的論文,比同期學生早了整整一個月完成學位,告別爸爸,回來了這個不可能忘懷的地方。在同一出發點上,兩人沒穿戴得隆重漂亮,寶拉這次也不再有什麼東西可以請他幫忙拿著。
但大哥牽住了她的手。
如果這次又有如果。如果走到最後,她也不放手;不再被動,接受坦承自己對他的佔有慾,算是種進步嗎。
汝大悄悄瞄了瞄Paula,她沒有投訴或抗拒的意思,但他不敢肯定,Paula這是願意被他牽著,太友好無所謂,不好意思甩開,還是被嚇呆了。
實情是,他也被自己嚇了一下。
這一拖可不溫柔,也挺沒技巧,衝動得比較像一個催促媽媽帶自己去玩具跳豆城的小孩子 — 其實他真的沒試過多少次走在路上牽手的經驗。對上一次,恐怕已經是在說小師妹,而再之前,長毛大對這回事不屑一顧 — 然而,當中戰戰兢兢著緊得快要自亂陣腳的心情,閆汝大不感陌生。
她還是沒有甩開他,這叫汝大稍稍放鬆了點,重拾正常步速。
他並不在乎這路有多長多短,幾快走完。
他也不太講究牽著不牽著,十指緊扣還是手臂挽手臂。
當然如果身邊的人喜歡,要閆汝大樹熊般纏人也有商量。
重要的,不過是身邊的人是誰。
漸漸感覺到步伐放緩,寶拉將定格了在雙手上目光收回,抬起頭,便遇上一抹溫暖笑意示意她望向被司機楊打開了車門的後座,她不大情願地移動視線。
「……... ohmygod…」
望著Paula來不及逃出了他的掌握,一股腦子便拉著他要一併撲上前的模樣,汝大失笑,維持了整個早上的悶氣和崩緊也隨著左眼眉的躍動消失驅散。
「看,左吉右『鬆』,都說了左邊是吉兆,是不!」
彷佛聽得見閆器恃老賣老的馬後砲,而且一定少不了那臉終於能反將兒子一軍的沾沾自喜,汝大走著回頭,盯了〈慳〉字墨寶好幾眼。他可記得仔細,年少時自己是會怎樣個死相捧著因為眼皮跳而捽得紅腫的眼睛,晦氣地回禮一句「託你的福囉」。此刻,他無盡想念父親舉世無雙的不可理喻 — 大不止一招幾乎使他活活氣死的無賴電話遁或是「捐十萬」變「捐一千」還要指控是人家沒聽懂的慳家本色,無人可取替。
「哇哇哇,陳寶拉~ 我還以為只有大哥下來呢~ 現在是什麼狀況啊~~~?!」
「你理得我啊!」
「喂妳… 咳… 大哥救命!她這是… 咳咳… 預備勒死我多過攬我囉!」
還不是託你的福,爸。今天大吉大利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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