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30日 星期日

向前走(二十二)

「要你離開這伙兄弟,你捨得了?」

置地廣場的中庭閒逛著一對小情侶。女孩是個可人兒,樣子甜美又不失貴氣,稍為有留意報章雜誌的都不難認出這位葉氏千金;男子西裝筆挺,沒稱得上帥,但談吐舉止皆得體絕不失禮。郎才女貌在大部份人而言皆是相當的賞心悅目,某幾個趕著收工回家的上班族也不自覺望多兩眼。

「妳又怎麼知道我是在離開他們呢?」

Marco反問道,語氣一派輕鬆。

「你… 不是辭職了嗎?」

他點點頭。是數小時以前的事,還不用他開口,賞姐瞄到他手中的信便了然,想必昇哥已經替他開了首。

「我還記得上次Paula走的時候,你說在香港地寫膳稿能寫到專輯規模的人沒多少個,希望她留下來。」

「結果Paula仔現在也未見影,但我可是會經常回來談合作落廣告的,老總妳不會不招呼我的對吧?」

就是這樣,老總又被Marco成功逗到一笑,收下了辭職信還不忘警告他要「說到做到」,乾脆俐落得他暗斥了自己許多次傻仔,躊躇了整個早上,眉頭鬆不開,正正像極Suki這刻鐘的困惑模樣。

「現在董事會通過了你爸的動議,讓我當葉氏的營運總監,在他來說,是肯定了我的能力和跟妳的未來… 而我接受了,除了為了妳為了迪辛,其實還真的有個小小的私心。」

她耐心的聽他娓娓道來,牽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了。

「我很想告訴其他人,看,潮這小小一家雜誌社,出版的是香港最好銷量也是最好公信力的雜誌之一,在最偏心潮的集團主席、最萬能的社長和最懂教的老總的帶領下,裡面每位手足都是肯捱肯搏的精英…」

青出於藍最有毅力的包公、秘書技能最無人可比的堅姐、遇強越強最深不可測的琴姐、後台勁門路多但亦最有骨氣的Icy、天生注定食這行飯最具潮流觸覺的Gary、轉數快創意高最多鬼主意的阿軍、正義感爆棚且功力最穩定的Paula、飛躍進步最有無限潛力的Joyce、多勞多得最不怕蝕底的軒仔……

「而我,只是個代表。」

是的,還有他。

長期佔據全集團銷售排行榜第一位,金波最金牌的sales,七樓潮雜誌社營業主任莫迪高。

不是要辭職的話,或許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發覺,原來他在這個地方種下了一顆籽,不知道是從他新入行簽不夠單開始還是在殷賞接手之後起跳,總之現在已經長得枝葉茂盛;此植物於花店無售,也本無形態,有人覺得它無稽,有人覺得它無價,一切唯看緣份。

花品名叫歸屬感。

早陣子到葉氏集團見Suki爸爸的時候,被帶到那間將會屬於他的辦公室一遊。一直而來的目標夢想今天成真,少不免感到亢奮和不真實,可是真正坐到裡面去的時候,心竟覺戚戚然。Marco怎會想到有這麼一天當他擁有自己的私人大班房時,他有點嫌它太過敞大,再加上缺了一班老虎都玩得死幾隻的潮人,自然就顯得更冷清了……

但莫迪高明白,這只是個比較,給點時間,終還是會習慣。

就如他習慣了有要事第一個就找昇哥商量,習慣了當賞姐的小高子代隱形社長看顧這頭家,習慣了分開住的日子但偶爾還是會齊聚包家把酒言歡,習慣了經過店子便給Joyce買些my sweet sweet heart順道向她打聽Paula仔的近況,習慣了聽琴姐發牢騷發脾氣然後暗地裡為阿狗默哀,習慣了有空上線就替兄弟chok下Icy什麼時候捨得回來,習慣了阿軍的email回覆總是報喜不報憂而不知道該拿這個小子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離開,而是帶著潮向前走了。」

Marco挑眉一笑,他蠻喜歡這個說法。與其形容為私心,在這個「搵食大哂」的世界裡其實天真二字更恰如其分。不過就是憑93%的努力,5%運氣,再加2%不設實際,他由癩蝦蟆做到COO,未必是王子但是公主鐘意,他歡喜她高興兄弟姊妹都開心。那麼有人取笑天真…… who the hell cares?

「辭職,是不在同一個地方辦公而已。家人之間的感情默契,不會因距離而中止。」

他在指他和Maxon是活生生的鐵證。Suki知道他一向以弟弟為榮,也因兩兄弟之間很密切而自豪。

「莫先生你的底線比從前越來越高咯,呵呵。」

Suki不難發現,比起她初認識的莫迪高,處事越趨成熟同時,有更多情義被納入了他的底線;由僅有的親弟弟,到多了社長、幾個蛤蚧兄弟、她葉志茹,再拓展到全部潮人、她的親友,甚至還有好些金波員工…

某飯局上有些長輩朋友說,在兩個人結婚或者訂婚了之後,便會驚覺各自多了幾頭家,因為從那剎起對方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當時她就跟他兩個傻傻的在數手指,在最簡化的情況下,跟她爹D阿哥嫂嫂是一家,跟他弟弟是一家,而他和她也將會自成一家。

… 果然不簡單啊,光是時間和精神上的分配都讓人頭痛。

然而她後來主動告訴他,雖然在席上並沒有列出來,但其實數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把潮定為第四個家,相當樂意讓大家也來分薄他和她的時間和精力。

「笑什麼啊。我這班屋企人疼妳更甚於我呢。」

他倆走到了噴水池側旁,Suki止住了腳步,正過身來面向男友。

「你現在是不服氣麼。」

Marco眼珠轉了轉,不置可否。看著她微微仰著小臉,得戚的得意的,他驟然發覺自己無話想說,只想笑。

「要不這樣,今晚那頓飯不用靠天意,你話事好了。」

是啊,他這個女朋友,真的教他睡著了都識笑醒。

「又得啫,吃什麼好呢…」

就在Marco剛想提議去吃冬蔭功泰國菜之際,Suki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哥?… 甚麼?你煮了晚餐?!還是中菜?!… 是啊我跟Marco去吃飯… 你自己一個嗎…」

父親歐遊中,嫂嫂也不能陪伴在側,但剛剛答應了讓Marco發板的小公主不禁感到有點為難。Marco見狀,便做了個手勢,示意讓他跟未來舅伯對話。

「喂Ben少?你煮多了嗎?… 哈哈,那你會不會介意我來蹭蹭飯呢?」

他問得很是隨意,隔著電話的哥哥大概樂透,而她卻是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心頭軟了一大片。

「本來是的,只是我們又為了到哪裡吃飯有點意見爭持了,你正好打救了我們呢…現在回來的了… 廿分鐘… 待會見~」

收好電話後,Marco自然地再次拖住了她的手,直接向停車場出發。

「搞~ 定~ 我們走吧,Ben少在等呢。」

「sorry啊本來說要讓你話事的…」

兩人的步伐並未有停下,只見他微微回過頭,對著眼睛裡滿是歉意的Suki,綻了一個讓她感到安心的笑。

「別傻了。現在也是我話事的咧。」


※ 兩個星期後,一一年七月 ※


「阿琴怎麼了?」

殷賞打開門自office走出,一臉好奇又擔憂的指著正在向電話那頭發火的琴姐,身後跟著他們的余sir — 本應回復社長這個稱呼的,可是潮童們私下商量過,雖然沒有正式薪水,而且也是下了更才回來雜誌社一趟,但為免他會被小人「抽秤」而惹上不必要的「秘撈」嫌疑,所以大伙兒在人前人後還是叫余sir,難得潮爸靈魂歸位,要呵住的 — 眉心微微皺起,像是替電話另一端的人感到無奈。

「又跟阿狗生氣了,真是聽得我的頭有點赤啊…」

嘭,辦公室電話被暴力掛上,嚇得堅姐馬上噤聲。包公連忙上前安撫,回頭向家昇賞賞繼續解畫。

「琴姐要阿狗早點收工來farewell Marco,只是阿狗在這家大車房剛升職嘛,早走總不太好。」

「其實這真的是合理得不能更合…」

「問題是隻衰狗駁我嘴!」

「我倒是覺得阿狗終於說出事實…」

一個被厲聲打斷,一個被凌厲睥視,袁寶軒和Gary紛紛無mood邈嘴,只有仗著last day大權的莫主任自動地接上他們的棒。

「琴姐妳行開hea一下,沒人會投訴,雖然有沒有人敢怒不敢言我是不清楚;我們其他打工仔,飯碗『哼』一聲就碎了。」

「莫總監,我可是看在你最後一日的份上(堅:「啋!」)才讓他滾過來吃飯的。」

聽著聽著,連小妹Joyce也捺不住要替柴狗說兩句好說話。

「唉喲琴姐妳就別氣了。狗哥日拼夜拼也只為他的未婚妻妳…」

「是為了不用我養。」

「呵呵有分別嗎。阿琴啊,阿狗已經算很乖很廿四孝了,不懂駁嘴也無心駁嘴。妳瞧瞧這傢伙…」

殷賞嘴角奴奴一直緊傍在身旁、此刻無辜瞪著眼的男人。

「得駁且駁大駁特駁的呢…」

彷如接到order似的,家昇猛然倚身,準確無誤地往她唇上輕輕一啄。

「老總果然很了解我,『搏咀』這回事,回到家關起房門我更會啊。」

「救命!」「媽咪!」「噯唷!」「喂點啊!」「我飽哂喇 XDD」

「喂沒事吧?我在外面電梯間聽到有人嗌救命呢。」

一遍哄笑,剛剛到七樓來集合的閆汝大詫異地眨眨眼,瞟見好兄弟神色自若,貫徹其古惑高手形象,可是定在女友臉上的雙目卻寵溺滿載,而視線亂槍掃射就是不望人的阿賞,明明很想笑但硬要把嘴抿成一線,可是在聽到琴姐的說話後,耳根坦白地燒得更紅,大哥恍然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一場好玩的戲,說不定內有香豔情節。

「日日對著這樣一個愛『搏咀』的余督察…… 老總,妳EQ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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