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30日 星期日

向前走(二十一)

下午時份,一輛黑色Audi A6在一個公共泊車位上停了下來。車主調了調頭頂的倒視鏡角度,靠它整理了一下領口繫著的蝴蝶結帶 — 粉藍色的,好配合新娘子對姊妹團兄弟幫的指定飾物和共同色系 — 然後伸手到後座拿過純黑西裝外套,踏出KK160,入過咪標,抄小路向目的地走去。

陸先生向來闊綽,對潮的超級女秘書更是一貫的義不容辭,贊助鑽飾不特止,一聽見倆小口希望找一個私人地方成婚便立即答應借出位於西貢的別墅。家昇步伐輕快,再隔一條斜路就要到達私家區域。今天的天氣相當好,相比早兩個星期的高溫毒陽,廿餘度在香港的夏尾來說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舒適。

「昇昇昇昇!」

在外面碰著了Ben少,茫然地駛著銀灰色的開蓬座駕,一見到他就有救的模樣,喊得很是興奮。正如他所料,屋苑裡的車位已被填滿,儘管賓客名單不及水蛇春一般長度,但還是會有一定數目的人需要為泊車問題而想破頭。光是幾分鐘,除了Ben少,他已經為Herman和特地飛回來參加婚禮的向醫生指過路了。

希望今日其他的一切都十全十美。這樣才襯得起如此一個人人都搶著要娶要嫁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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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sir~」

庭園其實很大,這班鬼靈精會不會太眼利了一點。自己前腳剛到,Gary便帶頭衝了過來打招呼,好像沒留意到不少人在打量他 — 內裡一件襯衣,外面是上藍下灰的斜身斗篷,胸前以斗篷本身的繩索綁出了一個鞋帶結,頭髮槽裡突出兩根鐵絲觸鬚。家昇想,待會提議這孩子下期書就介紹他這個造型好了。

「哥,你怎麼那麼遲啊!」

樂兒也風風火火的殺到兄長面前嘟嚷著。一身橙紅小洋裝,頭髮輕微波浪,右邊臉頰上卻弄了個姆指般大小的水印紋身,蔚藍色,聰明活潑得叫家昇氣不是不氣也不是。

「余小姐,好像還有一陣子才夠鐘,現在也未齊人吧?!」

「但你的確是遲我們很多,無從抵賴!」

「昇哥。東西都理好了嗎?」

基本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西裝視人的Marco,是日也不用預料他會有什麼驚喜,唯一不同的就是外套領口附近停留了一隻蝴蝶。來到跟前定睛一望,才看清楚是個襟針,藍色金屬所製,曾被受納在上一期的潮人潮物,中環畢打街那家Off Pedder有售。估計是向他的潮人兄弟借的吧。

「昨晚去陪包公釣夜魚之前收拾妥了,反正我當初也沒帶什麼過宿舍,搬回家就更簡單喇。」

「對喔,余sir跟大哥陪包公釣魚,堅姐那邊也開P了吧?怎麼樣呢?」

寶藍珠片黑T恤,衣著一向崇尚簡單的袁寶軒望著樂兒,關切地問道。

「啊軒仔你倒是提醒了我。余樂兒,昨晚有沒有過瘋啊?」

「拜託!不含一滴酒精的告別單身party,加上今次有老總坐陣,純粹girls’ talk而已。不過呢,爆點還是有的。」

收到樂兒古古惑惑的眼色,高Ling興致勃勃地接口,烏溜溜的長髮仍舊束成了馬尾,可是今天就多用上了一條漂亮的紫藍色絲帶。

「呢,表姐近來有點燥嘛。(Gary:琴姐躁狂並不是近來的事。)不是這樣呢!(Marco:女士每個月總有幾天的那個原因吧?)不… (軒仔:哦我知!更年期!)哈,胡說!(氹仔文:我看,也是有關 ♪登登登登 登登登登♪ 的吧。)咦文哥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都知道!」

被眼前美人兒一臉崇拜的看著,氹仔文怦然跳出兩道紅暈,說話居然變得支支吾吾,惹得身旁的Marco Gary一臉詭異,差點以為他是快要被那個藍底白波點的煲呔箍得窒息。

「那個… 琴姐這麼倀雞… 沒有誰有這個料子令到她煩惱了… 那個阿狗又不可能提分手…」

「文哥一點也沒說錯呢!原來啊那天包公堅姐拍婚紗照之後,狗哥向她求婚了!」

「嘩阿狗唔聲唔聲咁勇?」

「食檸檬了嗎?」

「才沒有呢,琴姐那應該算是答應了吧?不過是個conditional offer,條件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我猜,難度大概跟成功擲下月亮差不多。」

「其實奉子成婚對狗哥來說會不會容易下手一點。」

「軒仔你傻的,對手是琴姐喎,奉到才行啊!……」

對這個話題實在no comment,而且看來一時三刻不大可能埋尾,於是潮爸決定由得細路們繼續吹個爽,獨自往庭園裡面走去,找到了半天前才說過再見的是日男主角。

兩個大男人來了一個很響的握手,啪一聲再加一個眼神,夠數代替所有老套說話。

「咦,怎麼不見George和Helen。不是說會回來的嗎?」

「契媽臨上機前病倒了。那你也猜得到…」

「明暸。George不會捨得丟下Helen一個自己飛回來。」

「不要緊喇。等到你跟賞賞的那一餐,到時再聚還不是一樣。」

說著,包國仁向某個方向動了動眉梢,然後識趣快閃,去做個稱職的主人家。至於新郎哥的眼神示意,無疑就是昨晚垂釣期間家昇被大哥譏笑的原因 — 他終於體會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害怕。在殷賞面前,他審視自己中又帶著期望,不知所措可是心頭滿載,只想讓她一雙眼眸永遠這樣子笑瞇瞇的月彎彎的,然後他可以定期從她眼角細紋中數閱他的成就,數著何時望到彼此也蒼老。

今天的她,美豔不可方物。
… 當然,她一向都是動人的,是他的vital booster。

淺灰色的低胸連身裙,小小一件淨白薄紗披肩,腰間繫著海藍色的絲紗腰帶,蝴蝶結小巧精緻,布條尾端隨風擺,映襯兩片嬌豔欲滴的粉唇,煞是迷人……

僻然,視野裡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抱住了他的殷賞。女人笑得可高興。余sir立時啟動全身戒備裝態,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靠近,內襱卻是一顆火燒心,正以一秒鐘十遍的速率狂吼著「彈開」。

「老總。」

「咦你來了?給你介紹,這位是Zeus,Olympus Solicitors派來的證婚律師。這位是余家昇高級督察。」

「你好。」

「啊,余sir你好。殷賞,難道說之前《潮》的無間道專題就是靠這位余sir提供資料?」

「嘩~ 真難得你那麼捧場!」

「妳今天才知道啊!好歹我由細已經追隨妳殷大作家了!簽個名好嗎~」

「很受歡迎啊,老總。」

聽起來打趣意味十足的揶揄,只有殷賞感受到當中一字一字從牙縫硬擠出來的火氣,可憐Zeus還被逗得樂呵呵的。

「奇怪了,怎麼余sir會叫殷賞老總呢?」

「哦,我到《潮》探班探得多,聽那班細路叫慣了。」

「原來如此。啊我想去拿點喝的,excuse me。」

家昇盯著Zeus。這個男子大約是Marco的年紀,輪廓分明,高大開朗,該是個很受歡迎的男子。他呷了一啖雞尾酒,好像察覺到了點什麼,轉頭發現家昇視線,點頭微笑 — 是一個可以冧倒很多女孩的笑顏 — 令家昇泛酸之餘,有點別扭。

而殷賞,把這一幕飽覽在眼下。

「咦?難道我們的余sir對律師有興趣?」

她玩味的看著他。

「律師…… 那他的口才一定很好,對吧?」

「要是說毒舌的話他一定及不上你。」

「樣貌、事業、海拔都有齊,女朋友該不難找?」

「他跟我說一直也找不到合適的。」

「……」

「怎麼了?不是給我說中你真的對他有興趣吧?」

聽罷,他再度無話可說,只能回殷賞一個「沒你那麼好氣」的眼神。瞥見Zeus慢慢走回來的二人,有默契地暫停剛才的對話。

「我先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Zeus,一起走吧。」

「好啊~ It’s nice to meet you 余sir~」

看著Zeus跟殷賞一起走的背影,家昇心裡不期然萌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當中有一半是醋意吧,另一半… 有點好笑。

啊怎麼殷賞身邊如此多律師傢伙。

「昇?」

對方顯然是處於沒有回應的狀態,應該是說… 當機… ?

「嗨!昇?」

閆汝大一下子把他的手臂掛在余家昇的左膊上。

感受到肩上突然傳來的重量,家昇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敞大庭園的中心楞站了好一陣子。

「唏,大哥,有事嗎?」

「有事嗎?包公的婚禮快開始啦還不進去?」

閆汝大留意上了余家昇的面色怪怪的,再瞄向遠處的殷賞和她身旁有點眼稔的男生,一邊在心裡偷樂,一邊拉東扯西的把余家昇拖進會場。

「喂,那個余sir跟妳關係不簡單啊。」

「你又知?」

「剛才被啤了那麼久,妳當我木頭啊?而且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方面很敏感。」

「那又怎樣呢。」

「沒怎樣,只想告訴妳,我不會跟妳搶,安啦安啦~」

「你這個三八…」

Zeus聞言仰天大笑,揮揮手便前去準備。殷賞也不住笑尠搖頭。他是她和大哥的師弟,去年的大學舊生會副主席,每年聚會上都可以談個雞啄不斷的姊妹,也就是曾經出現在她口中的「半個律師」,差丁點兒就「間接」破壞了她和余家昇之間的第一枝舞。

剛才余家昇的表現,真讓她有點回到一年前遇到那個鄭醫生時的感覺,捨不得他發怒,卻又為這個醋酲的超級在意而喜滋滋。

前天是這一屆學警的畢業禮,她沒有忘;昨天他出宿想必收拾得手忙腳亂,她沒去打擾;今天他終於能夠以十多年血汗換來的高級督察身份走在太陽底下,她很替他高興,開心過她自己得什麼新聞獎。只不過…

原來,余家昇不在《潮》的日子,已經九個月有多。

原來,這期間為數不多但每次她和孩子們的鐵筆惹上什麼事,某教官還是自動從學堂趕出來跟大哥一起「拆掂」它。

原來,即使她不想弄得如此肉麻,但潮總編的確比自己所能想象到的、甚至比潮童們閒來無事開個玩笑的,都還要更想念,那個唯一的潮社長。

說時遲那時快,他被閆汝大拽到了她的身旁,其他賓客也陸陸續續站滿了大廳。

「包國仁先生和金堯堅小姐,今天這是你們的婚禮......」

家昇眼角瞥了瞥身旁的殷賞,側臉也完美。她並沒有在望他,跟其他人一樣,很專心的注視前方,聽著Zeus傳統而小小別出心栽的證婚辭,兩彎新月和倒掛彩虹全都是對乾弟弟夫婦的祝福。

「依照你們倆的主意,藍色蝴蝶將為見證…」

她的右手撫過了腰間的藍蝴蝶,手放下來時不自覺擦到了他的手背,更像是按到了一個什麼鍵,讓他全身通電,心跳立馬加速,熟悉的情境回憶在腦內高清放映。

「為一段狂妄的青春畫上休止符,同時感激過去帶來了將來…」

那份觸感特溫軟,攥在他的掌心裡大小剛剛好,彷彿就是為對方而生,只要輕輕握著,他就注定為那悸動沉淪,他就知道自己是余家昇,他就不得不認清自己最應該做什麼……

「在本人面前簽名之後,你倆就正式結為合法夫妻。」

那現在呢?之後呢?他要做什麼?又該做什麼?又想做什麼?

這個答案,家昇告訴自己,必定得找出來。

他小小的嚥著口水,盡量令喉頭的頻動看起來不致礙眼。

一鼓作氣… 一鼓作氣… 一鼓作氣…

「我請在場各人見證,我包國仁願以你金堯堅為我合法妻子。」

終於,余家昇主動包裹著殷賞的小手,繼而扣緊她的手指。殷賞不由一顫,稍微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但隨即也把手牢牢收攏。

「我請在場各人見證,我金堯堅以嫁你包國仁為我合法丈夫。」

上一次毫無藉口掩飾下拖手,是在金波的電梯內,乍喜乍驚,他是多麼想吼出來,久夢成真的吼叫,想讓那一刻成為永遠。最後放開,為殘酷的現實所逼,稻草人表示是他沒勇氣繼續,後來余家昇也曾忽發其想,鬆手的決定,其實會不會比繼續拖下去本身更耗勇氣。如今,事隔將近一年,滿途荊棘早已枯萎,也有過上次的經驗,沒預料到心情還是很複雜,以前做壞事的那個勇字都不知跑到哪去了,甚至不知不覺學了她的方法去為自己打氣。

這次,他不會讓它只成歷史。
從此以後,無憂無求 ———
就是要斬手指都不再放手。

「我在此宣佈,包國仁先生、金堯堅小姐,正式成為合法夫妻!」

婚禮繼續進行中,包先生包太太開始交換戒指。大廳兩旁均有雜誌社相熟的攝製人員,Gary跟岳少也各自捧著一台單反,嚓嚓嚓嚓嚓。伴娘流淚了,狗哥欲上前但又不好離開伴郎崗位,只能眼眨眨的拜託樂兒,卻不知道他阿琴琴的眼淚讓一班潮童既震撼又失措,結果高Ling Suki Lemon也跟著Joyce一起紅了眼眶,阿紅阿蓮阿媚更突破人群,上前跟琴姐哭作一團,叫新娘子感動又好笑。長輩們都樂呵呵的,一臉欣慰歡祥,而站在家昇身旁的大哥和Ben少,活像兩個可愛的小太陽,由頭到尾都溫暖的照著大伙,在笑。 

家昇和殷賞站在其中,頭顱眼睛仍然定向前方,貌似很專注地欣賞著這場溫馨的熱鬧,以致於沒有人會發現到家昇和殷賞技術上的異常,沒有人會得閒蹲下來告發他們交纏的雙手高喊尖叫,更沒有人會聽得見他自喉嚨結一字一字逼出來的氣腔。

除了她。

隱隱約約,似有若無,卻又絲絲入心,直至滿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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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禮證婚的儀式完結,新郎新娘被一眾賓客湧了出庭園,又要拍照,一幫未嫁姊妹又催著要花球花球。殷賞正要跟著出去,十指相扣的另一端卻輕輕的扯著,緊緊地扣著,把她的人她的心留了在室內。

不用懷疑,某班蕃薯仔顯然又失職,掛住玩,走漏眼。

幸好,高手在行內為人最津津樂道的就是一個人吃盡金波集團數家茶禮,在職時當然,離職後紀錄保持,大風頭如此,幾位米飯班主又怎可能錯過那兩隻手仔。不過他們可沒打算現場欣賞真人騷。來日方長,有些戲長做長有喇,現在光是等男女主角好起來都等到頸長,才捨不得壞好事。

就是這樣,大哥一臉了然,咧著齊整整的牙齒到外面去跟真正的太陽伯伯鬥曬,Ben少悄悄給家昇一個finger cross,便會合舅仔汝大,免得做了一個遺臭萬年的牛皮電燈泡。

面對輕咬著下唇的殷賞,低頭瞄瞄他們緊扣的十指,然後又望望他,似笑非笑讓家昇心裡毛毛的,但他倒是很認真的,沒有一絲矯柔做作,重複了一遍。

「我願意。」

「余sir,睡醒了沒有?今天不是你的婚禮,這裡也沒有你的新娘。」

「哦,我還以為我們是partners。」

「我們不在拍檔很久了喇。」

「怎麼會。我抓壞人,妳教好人,這不是拍檔是什麼。」

「你……」

「而且昨晚大哥出盡口水情商我回來做義工,當個隱形社長。我答應了喇。老總,覺得怎樣?」

「什麼怎麼樣。」

「妳有在笑喔。我回來妳開心嗎?」

「辛苦你咯,又余sir又社長,還有那個什麼… 科莫多龍CEO。」

「老總,妳叉開話題了啊。」

他挑眉譫笑,好心的提醒,令不甘示弱的她無力了。

「…… 那也是partners而已。」

「啊,partners好像不止一個意思。」

「… 余家昇!你現在是又想跟我舞文嚼字嗎?!」

她微愣,繼而臉色一紅,陡然又以一個小女孩式的怒瞪迎上了他,害家昇直想發笑。她敢說她不享受這種胡搞蠻纏的對話方式嗎。

「我不會,也不敢。那就當我未睡醒吧。不用醒來的一個夢,那倒不錯…」

「那你慢慢。我要出去。」

他手臂發力拉住伊人,順勢從後攬著她,像隻XXXXL size的大樹熊,就是不讓她離開。

「喂!… 阿堅真的要拋花球了……」

「妳怎麼需要花球了。」

「誰說的……」

金堯堅在一眾姊妹的催促下笑著轉身,看到大廳盡頭一角、原本背向自己的一幕,驀地有種自豪的錯覺,鬆手一撒。經她一番妙算,一零年十月十日,她和包國仁的大囍日子,真精彩,精彩到笑……

「搶到了!!!琴琴,我搶到花球了!!!妳要嫁我了!!!」

柴狗又蹦又跳的衝回去女友身邊,抱起她就轉,嚇得穿著伴娘衣裙的李綺琴只能緊圈他的脖子,動彈不得,也無反口機會。

「喂。再說一次。」

殷賞最終放棄掙扎,乖乖的任由家昇這樣從後捉著她,滿心歡喜的瞧看他的側臉。

「說什麼啊?」

「你說過什麼,你又想扮失憶啊?!」

「我說過的東西?好多喎... 」

「那你說不說啊,說不說啊。」

她不滿的轉身,面對面咄咄質問,還威脅他一般要甩開他的手。家昇還不趕緊駛多兩錢肉緊。甩不到,嘻,甩不到。

「妳就只會兇我。唉,在潮老總面前,社長還是高級督察果然都沒有什麼了不起啊……」

「余家昇!…」

說時遲那時快,她已被家昇擁進懷裡。

耳朵癢癢的,暖暖的,是他,是他在輕笑,而緊貼的胸膛傳來略快的心跳,沒有劇烈運動卻有點喘,話說得斷斷續續的,都絲毫不差的告訴了她,他這個control freak也無法抑止的緊張亢奮。

「我余家昇,是很喜歡殷賞,很喜歡,很喜歡…
   我要把殷賞留住,殷賞是靈魂啊,我的靈魂,我的現在還有未來…」

當一個人聽到了或得悉了一件對自己或對別人重要的事,若果不能說出來,很難受。這點殷賞最清楚。這個男人歭著有兩枚深深的酒凹就一直把內心當作無底洞,往心裡埋的,又何止一件。隨著大半年的隨筆,由剛開始他要提醒自己做功課,到漸漸習慣向她傾吐,無論是事件、感覺、感受,甚至是從前不敢發夢的憧憬;而她亦從著力治理他那顆有事的心,到真正抓住了屬於兩人之間life sharing的妙處,彷是一個預習的過程,同甘、共苦、分澀,盼最後仍可跟對方果嚐清甜。但當中,總是覺得還缺了點什麼。

到了這剎,她才恍悟。就在她根本都記不起要向他追討時,他卻自動投案了。

「我希望,可以用盡下半輩子的時間,來滿足,殷賞的所有多情和虛榮。」

當初說不出口的情話…
如今從他心底,透過他的嘴巴,傳入她的耳朵,直達她心頭。

「今天賀的是包公堅姐的婚禮,但我也為自己送上勇氣和祝福了。」

他的奸仔mode,她自問開盡古惑turbo還是差他幾條街,有時真的氣得想賞他一腳,但倒頭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余家昇,讓她心疼他愛他都來不及。

「賞,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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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老總,剛才拋花球的時候,你們在大廳不出來,在說什麼呢?」

「… 你們問他喇。」

潮老總說罷又掃了掃前額的髮絲,以遮掩粉頰緋紅,卻難掩嬌羞。反觀她口中的他,神色淡定自若,雖然沒有了當初那份邪惡氣色,但唇邊的一抹是有增無減的意味深長。

「我只是跟你們老總… 談了一宗大交易。」

「交易??」

聞言,潮童們的好奇心明顯已被全然勾起,連人帶凳的極速移動,圍著爸爸媽媽而且有多貼就坐多貼,只有Ben和汝大依舊靠著椅背,看上去穩重中帶幾分懶慵慵,事實上也在努力偷聽兼忍笑。

「那談成了嗎?」

「還沒呢。我要先得到老總的三個字才能簽成合約。」

「『我愛你』?!!」

包先生包太太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激動得其他賓客還以為什麼事,想說這對新人真甜蜜肉麻啊。

氹仔文卻猛然搖頭,嘖嘖嘖嘖。

「你們有沒聽過我偶像黃子華說『真心話,用外語講,真心好多』,所以我覺得是『I 凹U』!」

「『合作吧』夠搏打,適合余督察作風。」

經過那次truth or dare,琴姐打死也不信這個前社長好端端的會說出什麼綿綿情話來。

至於以前對三字情話可是口若懸河的Ben少倒是省起了某個花名。

「誒汝大,你猜會不會是老總給昇昇改的那個『余龜蛋』?」

「噗。阿賞妳替阿昇改的別名怎麼一個比一個…獨特啊。」

「三個字… 『要一起』?我覺得這個蠻浪漫的,Joyce可?」

軒仔寵愛的問,樂兒眉眼流露嬌嗔,看得蘇同和直打冷顫,點啊袁寶軒現在是猜謎還是冧女,連忙把頭轉到另一邊。

「不會是我們的那三字 — 『吃飯了』吧 XDDD」

結果小王子後悔了,原來另一邊更甚 — Suki被逗笑得花枝亂顫,伸手輕輕拍打男友,Marco俯身抵著她光潔的額,旁若無人。

「余sir  / (昇)哥,究竟是什麼啊???」

余家昇嘴噘噘一臉為難地回應著這班潮童的竭而不捨,只是眼裡那股從心湧出來的快樂,濃得讓那個當他妹妹當了四份之一個世紀的Joyce頓感暈眩了。

「我不知道我的女朋友讓不讓我說啊。」

「哦!女 - 朋 - 友 -!」

女朋友,雖然不是正確答案,但孩子們這樣一叫,叫到無人不知,叫到一對家長情不自禁相視而笑,叫到瞎子都看得出那一份蜜意,甜到心底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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