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那晚她送好陶嫚曼回家後，便繼續捧著手機碼字直到夜深。
給庹宗華。給劉瑞琪。給他......。
當時還沒有什麼人知道他會比她早殺青。
∥ 才發現我們到不了最後 ∥
... 她在打些什麼啊。
傻了喔。
91.
在 notepad 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大祗平日兩人真的如導演說的一樣 — 話太多太多太多...
導致她在他這段旅程要結束之時，除了對不起謝謝，竟然好像乾塘了一般什麼也說不來。
越說，越亂。
算了，就那樣發吧。
在床上躺了好久而不見睡意，她不由得咬牙切齒。
他可是為了要她睡覺去連看他殺清打板的機會也不給她...
真是睡他的頭了睡不著啦。
92.
不到兩天，她也殺青了。
世界頓時變得好安靜好冷清。
回到自己的小窩，打理好寶貝貓咪的水糧，發過剩下來的兩篇畢業文，她關了自己在浴室整整一個小時。
落妝，洗臉，泡澡，流淚。
她不曉得經過一場追逐陳戎暉的戲碼後自己居然還有力哭。
感激，剛剛是跟陶嫚曼楊銘威一起殺青。
有兩位好手足分擔了這種被自己力量反吞噬的失落，小確幸。
拍這個戲好累好累。
當全身心的傾注出現了一個完整的個體叫琵亞諾然後現在一切通通都必須急撤離。
全數嗎，應該不完全是，但她又不確定。
就像此刻空洞的心房又不完全荒無卻又虛幻得更加難受。
有些事，一旦被啟動了，牽一發，動全身，誰敢擔保心靈完好無缺。
抬眼望鏡，她只看到一個宛如被寵愛過也被耍玩過的破娃娃。
身世凋零落索，殘破不堪。
娃娃的名字不叫琵亞諾。
她是賴雅妍。
93.
換上舒服的棉質睡衣褲，她蜷縮在床上，靜待睡魔隨時感召。
盹著盹著，沒想到等來了他兩天以來第一個 LINE 訊息。
∥ were u infected with Bii's "apologize" in his tenor voice ∥
未附上文下理，不過她還是看懂了他滿滿怪嗔的給予。
可不可以就此放過她呢。
本來就沒有期許他會對那篇打得亂糟糟的微博有所回應啊，
尤其經過了經紀人煞有其事地用著一年不多於三次的輕聲細語問她
「咩咩，這樣好嗎，發幾句話都... 這麼用情。」
很好笑。這樣用情好嗎。
情人之間耶。
情人… 嗎。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跟經紀人對望，啞口無言，但已經想像到要是被他聽到這道問題一定會直接把白眼反到後腦勺去的模樣。
∥ no ∥
∥ ok ∥
就這樣過了十分鐘。
睡魔未見蹤影。
手機沒有動靜。
他停留了在ok。
她抱緊自己，眼角瞥見衣櫃旁邊印著一代籃球巨星剪影的鞋盒子。
裡面應該乖乖橫躺著一雙新簇簇的黑色球鞋，舒適合腳，此刻陪著她懷疑這就是被世界遺棄的感覺。
所以不知道還是不是情人。
94.
∥ o i got it ∥
煩，他又懂什麼了？
∥ saying sorry is a way to say i love u ∥
............
她瞪住 LINE 上的最新訊息，狠狠地。
95.
有沒有聽過隔 phone 殺人。
如果視線真的能滅口，蘋果的金屬機殼都阻她不了。
手機絲毫無損，可惡。
還是機能良好地接收了一個頗大的語音檔案，超可惡。
【我心正在 在期待 待來日對不起】
約莫認得出來，那是她偶像一首很老很老的粵語歌...
一首濃情蜜意的情歌；劉先生的演譯可謂相當柔情。
而音訊背景中，還聽得出來有一把聲音。
隱隱約約的，是誰在努力地跟著半哼半唱。
96.
【你聽到後 在甜蜜回味地籌備】
【來寫本對不起的八百句箴言】
【惟求讓你聽罷聽似不完】
嘖嘖，音不成調，發音差好遠。
∥ 你的廣東話把我偶像的歌給毀了啦 ∥
忍不住給那邊回了一句吐嘈。
但是檔案已被儲存了下來，音樂軟件一直處於單曲循環播放中。
97.
【離開你 懷念你 尋覓你找到你 感動你】
【狂擁你 纏住你 承諾你跟你一生都講對不起】
她發的時候才沒有那個意思，真的不是。
不是嗎。
不愛嗎。
如洪水崩堤的心虛和念掛同時猛地襲來，將她淹蓋。
切腹，要被他打敗了；
跌股，要被自己搞瘋了。
她這是在幹嗎呢，下戲患得患失就算了推翻他和她的所有有發生過是怎麼了嗎。
98.
「你看，我拿獎了～ ... 誒怎麼打我頭了啦！」
「妳傻啊妳，還 yeah 。想哭就哭啊。」
拿過入行以來第一個大賞的那個晚上，獎座被丟在家中一角；
她被困在他強勢的懷抱裡，讓眼淚盡情慶功，已沒有腦用量去解讀他在她額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輕啄。
99.
「還是聽妳助理的話多敷一下吧？要是知道有這一場哭戲就真的讓妳忍一個星期。」
「我不要。我的鹽酥雞呢？」
「來不及買。我夠鹹喔妳趕緊在導演來抓人前吃掉我。」
演男生很累人，一天演完她都覺得可以吃上十個便當。
演一個哭泣的男生，她可是連要雙腿重新站起來都沒法發力。
他一下午兼顧著一個演完男生崩潰而累得腦子轉不過來的女生的情緒和狀態。
就連她的貼身小助理也壞笑說，有被他搶去了飯碗的感覺。
而兩場氣氛截然不同的戲比她預期的順利要多。
100.
「You do best.」
算起來，他其實出道比她晚，但是他真的是導演也稱讚他很有做幕後的天賦 —
對真實感的追求、對畫面美的觸覺、對時間性的嚴格、對說故事方式的試驗精神。
被他認可的感覺，她好喜歡。
尤其他從不容易給予認可，無論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101.
「因為是一個連對著傳媒都少會模棱兩可、那麼有知覺地生活的人...」
那是年尾佳節前後之事，收工前被叫去為電視台新聞網錄影賀年說話接龍，他還擺明的不情願。
可知道開始時也不過是一個關於聖誕禮物的閒聊；他怕又錯送了不該送的物品。
問她希望收到什麼，不知道；問她要送他什麼，不知道。
「所以，是不想傷害誰，還是不想被誰傷害。」
她看到的他，跟別人看到的不一樣。
她了解他看人看事的透徹，而且不愛轉彎抹角。
然而，她的心還是被他這樣素素淡淡的目光望得跳漏了一拍。
半晌，他呼出一記鼻息，隨即又沒睡飽似的埋到她頸項去。
「賴雅妍，假如是我自作多情，妳得明確地推開。妳說不知道，我也就不知道停下來。」
不知道不是謊言，只是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安全網。
但他中了，對於自己不想要什麼她絕對清晰得很。
就像他送的生日禮物，她當下就神經反射要付錢交易，捨不得拒絕。
結果，她還是沒有閃，沒有推，就這樣讓他賴著閉目養神。
如同日常。
102.
「愛不是用說的，是做出來的。」
好比往後的日子所有出自他口中的老生常談還是必須帶著一絲黃，聽習慣了便沒有那麼容易紅潮上臉。
前提是，他拾人牙慧時沒有緊緊追貼在她的眼耳口鼻邊。
103.
LINE 上又彈出了一條條回覆。
∥ sorry sorry sorry sorry ∥
事實上，他言行一致。
他不會每次都選擇道破，而她通常也不查覺被發現、被看穿了什麼。
∥ i dont sing k-pop u know me ∥
直至他各式給予，扭盡六壬的。
∥ but maybe i can sing you j- ones ∥
愛不是一種需要，是一種對照。
從他的給予中，她看到了一部份她從來都不熟悉的自己，找到了完整的靈魂。
104.
【la la la la la la love song】
【wanna make love】
【wanna make love song】
【hey baby】
... 哎喲喂要死啦！他！真！的！
∥ 很！煩！耶！讓人怎麼睡 >0< ∥
105.
『嘿嘿嘿嘿有很煩嗎。讚一下好聽會死喔。』
『安心睡。我會保護妳。』
怎麼可以有一個人的笑聲既像色老爺又像小屁孩的。
這是她陷入昏睡前的心心念念。
1. 劉德華《除非是你》（1995）
2. 久保田利伸《LA LA LA LOVE SONG》（日劇《長假》主題曲）（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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